肯.洛區的《麵包與玫瑰》說的是一場美國夢,以及做夢背後的代價。來自墨西哥的瑪雅到美國與姊姊蘿莎相聚,姊姊蘿莎除了工作之外,更必須承擔起同是非法移民的丈夫在沒有醫療保險照護下的無情病痛:她為了支持家人的生活,不惜下海從事性工作、為了爭取妹妹在大樓中當清潔工的機會,與領班發生關係。因緣際會之下,妹妹瑪雅愛上了一名政治狂熱的律師,並和他積極參與工會的抗爭活動,在不友善的社會結構下,最後她選擇自己粉碎那美國夢──到加油站竊盜搶劫。《麵包與玫瑰》由這兩個在惡劣環境中努力、掙扎、妥協的底層女子演繹出的鮮明故事軸線,交織出肯.洛區電影一貫的犀利觀點與人性溫暖。
麵包與玫瑰,生存與尊嚴,難道最後只能是非法移民者的一場幻夢嗎?肯.洛區透過本片揭露了現代國家中的底層移工所面臨的困境:低廉的薪資、任意解僱、醫療與教育等福利制度的缺乏、權力不對等、文化語言不平等、性別不平等……等問題。即使被恭維為現今影壇少數「社會良知寫實主義大師」,肯.洛區的電影並非非黑即白那樣善惡絕對、單方面地淪為激情或偏頗,他總是以鏡頭公平地去記述劇中每個角色在面臨種種艱難的考驗時、在人性拉扯的取捨間,那份最真摯的情感與姿態。
電影中,清潔工蘿莎對工會律師說:「你做過工嗎?上過大學的小白臉!」令我震撼不已。知識份子是否能夠真正與勞動階級站在同一陣線、有一致的目標,關係到整個運動的成敗。肯.洛區除了揭發資本家階級的惡行惡狀外,亦回過頭來探討「工會」這組織本身的複雜性:當工會鼓吹非法移民站出來爭取權力時,若行動失敗,工會仍可持續;但非法移民們無一不是冒著身分曝光遭遣送出境的風險來拼搏。是誰的理想?是誰的代價?這恐怕是在運動中時時刻刻需要一再檢視的問題。
《麵包與玫瑰》全面、具體地剖析了雇主與勞工與工會與勞工的關係。肯.洛區拍出了底層人民的掙扎和不堪;道出了看似理想美好的抗爭、運動背後的複雜,在在襯托出這些移工們面對夢想與生存那份破釜沈舟的勇氣。而那樣的勇氣,不論在什麼時代、什麼樣的世界,都是最珍貴也最缺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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